经济观察报 记者 沈怡然张汝京开端追忆往事,哪怕是2009年辞职中芯世界的困难时间,也被他轻描淡写地带过。这是2019年9月5日下午,他刚刚去观赏了一所半导体技能学院,晚间还要会晤几位出资人。2018年中兴事情的连锁反应正在我国发作,出资方开端密布注重芯片业。
张汝京,美籍华人,现任芯恩(青岛)集成电路有限公司董事长,生于大陆,长在台湾,在美国学习和作业三十余年。52岁时,张汝京组织了400多名华裔回国创业,建立了大陆榜首家高端芯片代工企业——中芯世界集成电路制作有限公司,该公司被以为大幅缩短了我国大陆半导体技能与国外的距离。
现在他正在进行人生的第三次创业,2018年他在青岛建立芯恩(青岛)集成电路有限公司(下称“芯恩”),已募资81亿元,选用共有同享的形式,将IC制作厂的产能同享给IC规划公司、终端运用企业等,期望补全芯片工业链中单薄的制作环节。该项目建成后可完结8英寸芯片、12英寸芯片、光掩模版等集成电路产品的大规划量产。假如项目开展顺畅,芯恩工厂将在年末完结一期整线投产。
张汝京的公司坐落青岛西海岸新区的世界经济合作区内。他的作业室装饰俭朴,在书橱的顶层摆着各种芯片实产片,包含我国出产的榜首枚0.13微米存储芯片、榜首枚铜互连芯片、榜首枚12英寸芯片和榜首枚契合28纳米标准的12英寸大硅片……这记录着他对我国芯片的的开辟进程。
他的书橱内,一边放着微电子书本,另一边放着一些圣经,采访完毕后,他将其间一本赠予了记者。
张汝京是21世纪初海归创业潮中的一员。他曾抱着一颗爱国心回到祖国大陆,但也因而支付极大价值;他带领团队建厂的功率打破我国纪录,但也在平衡工业开展和财政报答中倍感压力;他曾在中芯世界的专利胶葛中被逼离任,但终究从头起航,创建下一座工厂。“咱们假如只能爱那些心爱的,咱们的爱心仅仅简略的,咱们假如也能爱那些还不心爱的,那这个爱心才是真的爱”,张汝京说。
回国创业
张汝京曾在美国TI(德州仪器)度过了20年职业生涯,美国是集成电路的源头立异之地,TI公司也是美国工业光辉开展的缩影。期间张汝京曾在美国、日本、新加坡、我国台湾省、意大利等地建了近10座晶圆代工厂,从TI恳求退休后,他本来方案直接回大陆,但在各种因素的影响下只能先回到我国台湾省。20世纪90年代的台湾工业电子飞速开展,在笔直分工的运营趋势下,以台积电为代表的一批公司正在兴起,生长为全球集成电路工业的重要力气。
在台湾期间,他屡次往复大陆。张汝京回想,“我国占全球芯片一半以上市场规划,但在2000年,大陆尚无一家企业可完结高端芯片的量产,也简直没有人把握相关世界上较为先进的量产技能”。
张汝京说,其时曾有一批业界人士约请张汝京回大陆创业,“他们问我能不能回到大陆来,他们说我国在半导体范畴和世界距离很大,现在非常想赶上世界水平。”
2000年头,52岁的张汝京曲折回到祖国大陆,在中心及当地各级政府的支撑下,决议带领团队在上海制作一座先进晶圆代工厂——中芯世界。
扎手的问题是,人从哪里来?其时大陆微电子方面的人才水平很高,但多以科研为主,缺少工业人才。工业的生长和搬运途径,决议着其间大多数人的职业挑选,一批海外华人虽具有微电子学历布景,但由于其时国内没有相关公司,他们留学后往往挑选留在国外作业。
9月5日,芯恩公司规划与体系整合部分副总经理寿国平对经济观察报记者说:“多少人现已大半辈子在国外,尽管国外公司待遇很好,但谁不想回家园呢?”2000年寿国平曾在中芯世界任职。
据寿国平回想,其时华人搭档们开端在一些集会或许作业中评论回国的事,“咱们都看到,我国和世界在芯片力气的距离很大,国家很需求半导体,在这个时间点回国创业的人,便是我国半导体的开辟者”。
寿国平尽管也产生过回国创业的主意,但自己势单力薄,“咱们都想回去,但谁来振臂一呼呢?”
张汝京呈现了。
2000年头,张汝京到美国招募半导体人才,并为此开设演讲会,每次会场都有两三百人,台下简直都是华人,“我其时讲得很激动,我告知他们,作为一个台湾长大的我国人,我都乐意把美国和台湾优厚的待遇抛弃,回大陆服务,你们是大陆陪养的,莫非不要回去吗?”
张汝京提到了一个细节,一位博士听完回去后考虑了好久,终究是一边流泪一边对自己的太太说:“仍是回大陆吧”。2000年,这位博士脱离美国,参加了中芯世界团队并为半导体代工职业服务了15年。
2个月后,张汝京的团队有了十几个人,6个月后,团队开展到六七百人,其间四百多人从海外回到大陆。张汝京称,“其时海外团队成员除了现已参加美国籍的华人,还有一百多位土生土长的美国人、三四十位意大利人、六七十位日本人、韩国人。
张汝京称:“那是一个寻求抱负的年代,抱负能够驱动人心”,他和绝大多数参与者都谈过,“这些人有林林总总的抱负,有的人寻求成就感,有的人出于爱国心,还有人说,假如这一次做成功,我将来终身都不会惋惜。”
技能引进
半导体在科技范畴是典型的“重出资”职业,在本身的工业链中,半导体晶圆制作环节的财物相对更重。
在2000年,中芯世界的独特性在于外商本钱结构和世界化团队,张汝京以为,从某种程度上看,这种特殊性给予中芯世界求生开展的重要条件——来自外商的出资和欧美国家的进口技能与设备答应证。
多方寻求融资后,张汝京发现,比较国家基金,外商本钱对张汝京的项目更有决心。2000年4月,张汝京在上海兴办了中芯世界,将公司注册地设在开曼群岛,并以此为渠道征集资金,再以外商出资的身份在上海设厂,项目榜首期募资14亿美元,股东有海外华人、国外VC、海外出资银行以及国内企业,他们方案将该公司在我国香港和美国一起上市。
芯片制作企业对资金的需求很大一部分来自于实验和出产设备,它们顶级、精细且本钱昂扬,更重要的是,欧美国家现已具有了半导体制作设备的老练工艺,在其时的条件下,要进行追逐,从发达国家进口是仅有途径。
据张汝京回想,中芯世界所需的出口答应,需求向其他国家恳求,但其时大陆半导体范畴还面临海外的技能封闭。20世纪90年代,中心设立了908、909工程——两个工程以进行不同工艺芯片出产线的国产化为方针,先后拨款近百亿元——也是由于欧美国家对进口设备及高端逻辑技能的封闭,而面临着重重窘境。
张汝京心里忐忑地寻求相关人士商洽,但出乎他预料的事是,“许多企业和项目拿不到的进出口答应,中芯世界却拿到了”。张汝京以为这与中芯世界美商出资的布景有关,一起和中美关系有关。
2001年9月,中芯世界榜首片0.13微米技能的芯片顺畅完结,这家千人规划的公司,从打桩建厂房到产出榜首片芯片只用了13个月。
中芯变局
张汝京坐在作业室里回想起10年前的一段日子,那也是他在大陆创业以来所阅历的最困难时间。
快速扩张下的中芯世界急缺资金,但惋惜的是,公司简直没有得到国家的赞助。20世纪初我国没有有集成电路大基金,尽管我国政府注重半导体,但扶持要点仍在国家项目上,中芯世界这类海外注册且股东布景多元化的公司,在其时像一个“异类”。
张汝京曾在一个会场上向政府人士恳求出资,他说“咱们尽管是外资,但做的是民族工业”,那一次,他总算恳求到了一笔资金。
张汝京说:“其时很欣喜,究竟即便是现在以为外资或合资不该恳求国家本钱支撑的人,或多或少仍然存在。”
张汝京称,公司曾在一次战略布置上面临很大压力,其时中芯世界仅有2个中型8寸晶圆厂,且两厂刚开端完结盈余,但从国家战略视点动身,相关领导期望能加速布局12寸晶圆厂。而12寸晶圆厂的设备折旧严峻,会形成很大的经济压力。
终究张汝京仍然咬牙在北京布置了12寸厂,而在彼时,即使是即便是台积电这样资金实力雄厚的企业,也是在制作4个大型8寸厂、且都完结盈余后,才开端布局12寸厂,这个决议方案曾在股东中产生过巨大的不合。
张汝京说,“咱们做的都是我国芯片工业该做的,一些进口答应国家项目没有拿到,而咱们有幸拿到了,那就应该承担起这个职责”。
寿国平以为,张汝京常常从国家层面考虑公司开展,而其时中芯世界的股东布景比较多元化,利益诉求不同。是寻求财政报答,仍是寻求国家工业利益,很难一致。
巨大的出资、扩张的野心之下,公司年收入在2007年至2009年间接连下降,与此一起中芯世界还面临来自外部的应战,2003年开端,台积电在美国加州申述中芯世界不当地运用台积电的商业秘密,并要求补偿。尔后两边还有屡次专利胶葛。
内外交困下,多方企业邀约收买中芯世界,几番商洽后张汝京顶住外部的压力,决议把公司的控制权交给国家。2009年,大唐控股以1.72亿美元获得了中芯世界16.6%股份,成为最大股东。在2009年11月底,台积电和中芯世界6年专利胶葛达到宽和,而宽和的条件之一是张汝京脱离中芯世界。
2009年,张汝京脱离了自己一手兴办的中芯世界。
再起程
张汝京回想曩昔,说他的初心是为国家制作一座半导体厂,从未预料到会有这样杂乱的局势。“我在大陆十几年,跟许多人相同,抱着一颗爱我国的心回到大陆,乐意发挥所长报效国家。但有的时分的确要支付极大价值”,张汝京说,他曾考虑什么叫真的爱,“咱们假如只能爱那些心爱的,咱们的爱心仅仅简略的,咱们假如也能爱那些还不心爱的,那这个爱心才是真的爱。而真实的爱国,也是不管身处什么环境,都要全身、经心、全力地投入。”
面临从前的遭受,张汝京很豁然,他表明,自己为了中芯世界和台积电的宽和而离任,但也并没有想过永久掌管中芯世界,看到中芯世界不断进步甚感欣喜。
从中芯世界离任后,实行同台积电3年期间不从事半导体相关工业的约好,投身光电职业。2014年承受王曦院士的约请创建上海新昇半导体科技有限公司,完结了300毫米大硅片的量产。2017年6月使命完结后脱离新昇,开端谋划国内首个“CIDM”项目,于2018年4月建立芯恩“青岛”集成电路有限公司。
张汝京现在仍保持着每天近12小时的作业时间,他的家就在园区内。现在张汝京正在谋划最新一期募资,有时一天内接洽多位出资人,而关于芯恩的规划,张汝京期望在建好工厂后,产品顺畅投片,出产国内急需的芯片,赶快完结上市,不孤负股东们的等待。
“期望国家能够提前完结芯片的自主可控,而不是被人卡脖子”,当被问到芯恩项目成功后的下一步方案时,张汝京答,“会持续从事慈悲和教育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