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 / 饶翔宇
修改 / 陈芳
北京，这座常住人口超越2000万人的超级大城市里，人和人之间常常性地碰头交流变成了一种奢求。
相隔不远的人，一次简略的会面都需求消耗两边近一个小时的旅程。在这样的城市生活，时刻成为每一个人在决议是否外出时首要考虑的要素。逐渐地，像亲身上门送礼物、出小区买生果，乃至走出酒店买安全套都成为了一件原始、古典且吃力的作业。
互联网的呈现拉平了空间上的隔绝，趋向于原子化生存的人们只需求一个时刻能与外界发作联络的东西足矣。需求催生供应，跑腿小哥这个新职业成为了原子与原子之间的枢纽。每天，有超越20万骑着电动车、摩托车的跑腿小哥，在这座城市里，24小时来回络绎。他们维持着人类这个生态系统不间断、高效地作业，也见证着楼房之下的百样人生。
01
无目的地的日常
在偌大的北京，想要碰上老白，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作业。
前一天，我和老白约好下午5点在国贸碰头。比及下午四点半，老白给我发来音讯称，在赶过来的路上暂时接到一个前往丰台的派单，旅程35.7公里，派送的货品是一家出版社的样书。对方要得很急，老白需求暂时改动线路，再接再励地给对方送过去，与我的碰头只能拖延。
老白是闪送渠道上的一名闪送员，用“跑腿小哥”来称号他现已不大适宜了。年近四十的他，精确地说，应该是一位“跑腿大叔”。在进入跑腿这行之前，老白是一名退伍军人，2005年入伍，2009年复员转业。
脱离部队后，老白从山东老家来到北京，干过火锅店服务员、邮寄工人，他的终究一份正式作业是一家连锁超市的店长。不过，由于超市主事者经营不善，老白遭到涉及，至今仍被欠着近10万元的薪酬。那一场风云让老白想要在北京做个小生意的期望幻灭，他开端变得谨言慎行，只期望能找份收入安稳的作业养家糊口。
2015年这一年刚好跑腿职业刚刚鼓起，老白通过一番比照后挑选进入这个新领域。
和入伍时的相片比较，现在的老白判若鸿沟。在部队的时分，他很瘦，面庞娟秀、皮肤白净，而现在的他，由于每天长期在外奔走，他的肤色与之前比较相差的不止一个色号。关于老白来说，无规律的派单任务是他每天的日常作业。
闪送渠道上，跑腿小哥的订单获取方法首要有两种，一种是自己抢单，一种是渠道派单。在派单形式下，老白无法控制自己的道路，走到哪算到哪，或许就在邻近5公里范围内，或许一路干到密云、平谷、延庆等远离市区的当地。
不过，并不是每一个跑腿小哥都有承受渠道派单的权力。跑腿事务中，派单实际上意味着安稳的收入来历，不需求忧虑无单可接，这是老白作为主力闪送员的福利。别的，渠道派发的大多是间隔较远的订单，客单价相对较高，大部分跑腿小哥都期望接到这样的订单。
从2015年入行算起，老白现已干了4年跑腿的活，称得上是一个职业老兵。在这段时刻里，老白跑坏了两辆车，一辆电动车、一辆踏板摩托车，现在骑的老款铃木的路程表也现已跑满了两圈，总路程数超越20万公里。
用老白的话讲，“北京城里大大小小的当地，我底子都跑遍了”。中关村哪栋楼里送手机的最多，朝阳区哪条大街的情趣用品销量最好，什么时刻进二环危险最低......这些信息，老白都摸得一览无余。靠着这些天长日久堆集的经历，老白清楚在单量比较少的时分，去哪些当地等单功率会更高；在直线间隔相同的情况下，哪条道路会不堵车。
“这些都是老师傅和新手的间隔。”老白说，新手刚入行时什么样的订单都会抢，老师傅则会根据道路、时刻去判别哪些订单不应该抢。比方如果是送河彼岸的订单，渠道显现的或许也就1公里，可是绕路就得走5公里，这样的订单老师傅就不会挑选接，送单功率因而比新手高。
功率高就意味着收入比他人高。以老白为例，他均匀每个月能挣到15000元左右，扣除渠道20%的抽成和每个月大约2000元的油费，到手的收入底子在1万元左右。老白说，老练的闪送员每个月的收入都在1万元以上，最高的乃至能抵达两万元。
02
一百种人生
时刻到了晚上6点半，在丰台送完订单的老白接到了一单回市区的活儿，总算接上了我。不过，下一单他又将脱离市区，前往西四环外，送一双运动鞋。
老白骑着老款铃木向西四环方向飞驰，周围火车道上不知道是离京仍是进京的火车。从国贸到西四环外的目的地，开车得近一个小时，咱们只用了不到30分钟。逆向车道的不远处，闪着红蓝灯火的差人在查看车辆。
老白说，他还有一个骑手微信群，常常碰到查车或是发作交通事故的地段，群友们就会在群里发告诉，提示咱们留意。
“今日还不错，到现在现已跑了580元了。”言语中，老白对当天的收入很是满足。从早上8点出门干活到现在，老白现已在外面跑了12个小时，底子上围绕着北京城跑了好几圈。接下来，老白还要继续干到晚上10点，这一天的作业才算完毕。
在白日，老白关于一些地段的单子很慎重，简单不敢接，由于最近查车查得比较严。查到一次，扣3分罚100元，相当于两单白干，老白不肯意冒这个险。这一天的时刻里，老白从南二环邻近的租借房里动身，将牛街的肥肠、百叶、五花肉送到西四环外的一家火锅店。紧接着，从西四环到北五环，再从北五环到东三环，终究从酒仙桥到丰台，转而回到国贸。
简直每一天，老白都是这样度过，帮人将钥匙、文件、鞋等物品从一个地址送到另一个地址。这是一个很琐碎的作业，就像是推着石头上山的西西弗斯，当石头抵达山顶再滚下来后，老白再重新去推。
不过，在推石头的过程中，老白有时也能看到不相同的景色，那大略都是关于他人的人生。
有一次，一位在首都国际机场邻近的客人让老白买个打火机。打火机只花费了1元，但配送费却高达70多元。很显然，这是一位烟瘾很大的客人，在机场邻近一时找不到打火机，只能用这种方法来处理烟瘾。还有一次，一位客人花了200多元，让老白送7根黄瓜和7个鸡蛋，理由是“这是有机的，有钱都很难买到”。
关于买打火机和送黄瓜的人，老白一向都不是很了解，这跟他的消费观间隔太大。
老白住在南二环邻近。20平方米的平房内，住着包含老白在内的4个北漂，其他3人都是美团外卖的配送员。房租每个月2000元，由4人均摊。老白每周作业6天半，剩余的半响是可贵的歇息时刻，他会和同住的室友吃一顿50元的自助餐。“吃的时分，一般不喝酒，每次都吃肉吃得饱饱的。”老白说。
老白在等候客人的“取件码” 图/饶翔宇
尽管难以了解自己所配送的订单，但老白仍然会按时准点地完结任务，这是他的作业，是他最重要的收入来历。一朝一夕，老白总结出了一套自己的心得，这是他与客人在长期共处中学来的经历。
比方有些没有收货人电话的订单，一般里边装的都是安全套、情趣用品。在配送这种订单时，老白就会心照不宣地将物品放在门外，用门外的地毯盖住，然后敲两下门回身脱离。“这样的订单没有取货码，货品送达后，咱们自己就能完结。”老白表明，这样的订单大多在晚上，也不必忧虑街坊会偷拿。
当然，他也遇到过很扎手的订单。一次，一位男人让老白送一大束玫瑰给一个女孩。赶到目的地后，女孩却不肯下楼收下这束花。而老白想要完结订单，必需求拿到女孩手中的取货码。没方法，老白只能硬着头皮敲开了女孩家的门，好说歹说才要到取货码。末端，老白带着艳丽的玫瑰花脱离了女孩家，易手将花送给了门口的保安。
与玫瑰花有关的最重要的日子仍是情人节。每年到了这一天，情人们都会争相送礼物向互相示爱，这也是老白们最忙的日子。
“早上6点开端，渠道上的订单就开端张狂跳出来，北京大大小小的花店门口站的满是同行。”老白说，下订单的绝大多数都是30岁以下的年轻人。他们一般不会亲身去店里边挑，而是直接在网上下单，店家打包好了直接送到对方手中。这样比较快，既能在当天送出去，功率也很高，咱们都省心。
在跑腿这个职业里边，也有早晚班之分。和老白首要会集在白日跑单不同，宋标则挑选在晚上出没。
宋标出生于1992年，现在和妻子一同在北京打拼，两个孩子留在河北邯郸由母亲照看。从2015年UU跑腿在北京开城以来，宋标就成为其间的一员。依照UU跑腿的计价方法，每天晚上10点今后，每单的定价会在原有基础上添加5元，12点今后则会上升到10元，这是宋标之所以挑选在晚上跑腿的原因。
老白习惯称自己为“闪送员”，而宋标的同行们则更喜爱叫自己“跑男”。闪送员一般以C端事务为主，而像宋标这样的跑男，在北京地区则首要依托B端商家的订单。
宋标们常常等单的当地在双井邻近的光亮超市外，那里是UU跑腿渠道上跑腿集合的当地，也是宋标妻子打工的当地。与其说是光亮超市，还不如说是“光亮便利店”。很难幻想这家总面积不到100平方米的商铺，每天发出去的订单会超越200单。而在双井邻近，除了光亮超市外，还有4-5家相同规划的便利店，这些店每天的订单是“跑男们”的重要收入来历。
“这些订单大多都是从美团和饿了么渠道过来的。不过，商家端有自主挑选配送方法的权力。”宋标说，一般美团配送会集在5公里以内，并且是多单一同配送。这样就形成有些订单会呈现配送盲区，并且多单配送也会大大拉低配送功率。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商家关于间隔较远、时效要求高的订单，就会挑选发第三方同城配送渠道。
每天晚上7点左右，宋标的一天才算真实开端。直到第二天早上7点，北京的上班族开端逐渐醒来时，宋标的作业才正式完毕。在深夜的北京，有人会让宋标送一条在便利店标价198元的皮带;有人会让他带买两包中华烟送去KTV包间，而KTV不到5米远的当地就开着一家卖烟的便利店；还有人会让他购买进口生果，其价格比市场价会贵出近一倍。
清晨1点，宋标给KTV的客人送烟 图/饶翔宇
除了帮买、帮送这些服务外，以宋标为代表的跑男还有更多元的身份。在三里屯的夜店，他们会替客人占座；在NIKE鞋店外，帮人排队买鞋；而在簋街时，他们则是小龙虾爱好者的先行军。他们会帮异地的情侣表达，帮火锅店的老板试吃，帮修电表、通下水道，乃至陪着女孩去医院堕胎......宋标们将自己嵌在他人的人生里，随即抽离，来去匆匆。
03
自在的反面
我所触摸的“跑男”和闪送员里，简直一切人在谈到挑选做这行的原因时，都会说到一个词：自在。
在老白和宋标们看来，跑腿是一个自在度很高的作业。不受领导拘谨、作业时刻自在等，这些都是这个职业招引人参与的重要要素。不过，在种种自在的反面，一旦涉及到收入问题时，一切的自在并不像原本看起来的那么夸姣。
“在跑腿职业，服务分是影响收入至关重要的存在。”老白表明，之前有一段时刻，由于奶奶过世，他曾请过一个星期的假。那次请假往后，老白的服务分就咔咔往下掉。原本作为“主力闪送员”的他，由于这次不得已的请假终究失去了渠道派单的资历，只能被逼抢单。为了重回“主力闪送员”部队，老白一连几周玩了命地干，服务分才好不简单回到了本来的水平。
“服务分越高就意味着你能更简单抢到订单。而服务分的凹凸则取决于你的出勤天数、订单完结量和客户满足度三个目标。”和老白相同，宋标也相同垂青服务分。尽管处在不同的渠道，但跑腿职业的规矩和形式大致相同。为了可以给用户供给安稳的服务，渠道都会采纳鼓励或是变相绑缚的方法，拉升跑腿人员的出勤率，以此确保整个生态继续高效的作业。
渠道暂时的身份抽检 图/饶翔宇
所以，为了可以将服务分维持在较高水平。老白乐意每周只歇息半响，宋标相同也坚持了每个月只歇两天的作业节奏。只要这样，他们才干拥有比其他人更高的中单率。
而除了高强度的作业节奏外，看似自在的跑腿职业背面，还需求持久的忍受。
“每一个进入职业的人，都需求忍受住长期等不到单的折磨。”宋标表明，等单是初入这行的“跑男”的必修课。由于服务分不够高，初学者往往抢不过老师傅。曾经有一次，宋标一连3个小时都没有等来一个订单。尤其是在冰冷的冬季夜晚，有时分会长期没有订单，这个时分除了等候没有其他方法。
有些时分，老白们也会很思念开始入行的时分。“那个时分，渠道的订单底子不必抢，由于压根就接不过来。”老白说，并且为了招引更多的从业者参与，渠道不光不收取抽成，每单还会给予必定的额定奖赏。现在，和大多数渠道化公司兴起的途径相同。跟着越来越多的人涌入这个职业，跑腿职业的竞赛也在加重，抽成份额也随之水涨船高起来。
关于未来，老白和宋标都表明还会接着干下去，究竟现在看来这仍是一份不错的生计。这段时刻，渠道的查核周期也将暂时关停一段时刻。老白现已买好了回老家的火车票，赶去参与奶奶过世百日的吊唁，这将是他一年之中可贵的歇息时刻。
（应受访者要求，老白、宋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