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的资金危机迸发后，前来合肥这家呆萝卜门店取菜的客流显着减少。（南方周末记者 敬奕步/图）
（本文首发于2019年12月19日《南方周末》）
李阳常在职工会议上表明，呆萝卜什么都缺，但必定不缺钱。
经过合伙人准则，公司不光省去了办理门店的巨大资金和人力本钱，还从合伙人处一次性收取了巨额保证金。
2019年12月13日晚，合肥市的谢小姐忽然接到一则微信音讯，有人在群里@一切人：呆萝卜滨湖世界花都店要从头开业了！
“关了好久了。”谢小姐指了指近邻紧锁的大门。门上挂着一道赤色横幅，一半缠绕在门把手上，另一半上印着“共度难关”四个字。在一排灯火通明的商铺中，这家闭门的店肆显得格外刺眼。
呆萝卜是一家互联网生鲜电商，创立于2015年10月，选用“线上订线下取，今日订明日取”的形式，结合App和线下门店，供给社区生鲜零售服务。
据官方数据，呆萝卜在安徽、江苏、河南、湖北四省覆盖了19座城市，门店数量超越1000家，辐射上万个小区。2019年是呆萝卜飞速发展的一年，光9月就新开了300家门店。
二十多天前，呆萝卜线下门店忽然关停，App无法下单，用户余额被冻住。呆萝卜官方声明称，这次危机“首要是扩张过快而融资脚步没能同步跟进，以及信息不对称所造成的”。
门店关停仅仅呆萝卜危机的冰山一角。
早在2019年11月底，呆萝卜杭州研制中心就已封闭。三百多名本来月薪过万的白领瞬间沦为讨薪者。
堕入失望的还有呆萝卜门店合伙人。呆萝卜在扩张时选用了“合伙人形式”，将合伙人的巨额保证金归入囊中。现在，保证金已无法返还给合伙人。
在政府的协调下，呆萝卜于12月10日重启了第一批共40家门店，店面集中于合肥市政务区、经开区和滨湖新区。5天后，第二批共30家门店康复运营。
但很显然，强制重启店肆，并不能处理呆萝卜资金链紧绷的窘境。
“什么都缺，但必定不缺钱”
呆萝卜迸发资金危机的直接原因是融资失利。
其有过三次揭露融资。天眼查网站显现，2018年8月，呆萝卜取得千万级美元的天使轮融资，XVC为出资方。2019年6月，呆萝卜又取得高瓴本钱、晨兴本钱领投，XVC跟投的A轮融资，出资金额6.34亿元人民币。
2019年10月，呆萝卜打开B轮融资，买卖金额未发表。出资方DST Global是一家总部坐落俄罗斯的风险出资组织。不久前，DST Global出资过的另一家我国社交电商企业淘集集宣告破产。
多位呆萝卜职工奉告南方周末记者，B轮融资没有成功，直接导致了公司垮塌。
据新媒体“锌财经”报导，高瓴本钱本计划持续领投B轮融资，出资2亿美元，但看到账目后撤手，这才引发了大规划雪崩。
南方周末记者别离向上述四家出资组织致电或邮件问询出资事项，到发稿，未收到回复。
在危机迸发前，呆萝卜还在轰轰烈烈地烧钱。
从2019年8月起，呆萝卜上线了“猪肉首件5折”活动：750克的鲜带肉汤骨15.75元/份,600克的五花肉14.4元/份。在其时，这样的肉价约为菜商场价格的一半。
王明是一位90后呆萝卜中层职工，她奉告南方周末记者，“半价猪肉”是呆萝卜创始人李阳提出的项目，公司准备豪掷5000万补助推动该项目。
“其时老板以为自己必定不会缺钱，说B轮融资必定不会有问题，各种资方都感兴趣。”王明回想，李阳常在职工会议上表明，呆萝卜什么都缺，但必定不缺钱。
到10月底，补助已烧了两三千万。融资却没有按期而至。职工们被奉告，融资进程并不顺畅。他们被要求开端“996”，加班加点做出成果给资方看。
为了节省开支，公司进行裁人。陈哲是呆萝卜杭州产研中心一名90后研制工程师。他奉告南方周末记者，10月起，杭州中心进行了较大规划的裁人，裁完后剩约三百人，此前人数近四百。
此外，呆萝卜开端在App上为另一家电商拼多多引流。“咱们的App上面会显现拼多多的产品，一点就跳转到拼多多。”陈哲觉得很古怪，“咱们是做电商的，为何会给其他电商引流？”他不由置疑，公司已十分缺钱。
呆萝卜还推广充值优惠活动，吸纳社会资金。充500元送40元，充1000送120元，充5000元送1500元……充值返送招引许多用户充值了大笔金额。
后来，陈哲才想理解。“其时为什么搞充值活动？首要是由于咱们现金不太够了，搞活动便是想多吸一些现金。”
呆萝卜爆雷后，有人质疑A轮融资是否真实到账。CEO李阳揭露表明，公司总共融了1.02亿美金，资金悉数到账，且100%用于公司。“假如挪作他用，我早就跑路了。”
李阳的解说是，“只能说，咱们对增加的预期与需求太高，轻视了生鲜的烧钱速度，以至于造成了耗费过快，这是咱们‘用错’的当地。”
关于李阳的生平，职工们并不太清楚。天眼查显现，李阳除了是呆萝卜创始人，仍是接连创业者，他名下有5家公司，其间4家在安徽省，三家与呆萝卜有关，另两家已刊出。
刊出的两家企业别离是，成立于2015年1月、主营企业办理咨询服务的安徽环桥企业办理咨询有限公司，以及成立于2012年3月、主营钢材出售和仓储的安徽中湖物资有限公司。
王明点评李阳“很聪明”、“蓬头垢面”。陈哲参加职工入职训练时，得知李阳名下有一个钢铁贸易企业。
呆萝卜杭州分部90后职工李平以为，李阳“不容易承受他人的定见”。她奉告南方周末记者，李阳自己想出来的新项目，一般不会提早与业务部分商议，而是直接找产研开发团队做，“业务部分没有发言权”。
南方周末记者向李阳约访，对方没有回应。
卖多少亏多少
廉价、新鲜、好用，是大多数呆萝卜用户的点评。
在坐落合肥市政务区的嘉和苑小区，呆萝卜嘉和苑店和嘉和苑农贸商场只隔着一条街。后者是一个传统型肉菜商场。
年过半百的郭蓉在这条街上运营着一家小吃店。她奉告南方周末记者，自从用上呆萝卜，她简直不再逛菜商场。
“呆萝卜比商场廉价。”郭蓉算着，菜商场的韭菜4元一斤，呆萝卜只需3.5元。
呆萝卜的菜很新鲜；假如不新鲜，拿去换也行。郭蓉曾在美团上买菜，但很快就不必了，由于“要买就买10斤，并且金额没满就不送”。在呆萝卜，不管多少都能买，自提点也很近。
80后出租车司机孙洋涛挑选呆萝卜是由于“省劲”。他是两个孩子的爸爸，一家人住在合肥市一个约有8万居民的大型小区，小区有2家呆萝卜门店。
“比方说明日家里来客人，我今日晚上下单买菜，第二天早上就会发信息给我，让我去拿菜。我老婆送完孩子回来就趁便拿了。什么都有，鱼、肉都挺新鲜的，鱼是现杀的。”孙洋涛奉告南方周末记者，呆萝卜的菜价比菜商场廉价约20%。
尽管顾客反应不错，但呆萝卜卖菜好像并不挣钱。
“从原产仓商那里进货是多少钱，就卖多少钱，中心一分钱都没赚。”王明说，由于呆萝卜还承当了半途的物流、出售等本钱，相当于生鲜卖多少就得亏多少；而生鲜的GMV（成交总额）在整体营收中占比近一半。
王明指出，相对挣钱的是标品（日用百货），约有10%的盈余点。
李平大致认可这个说法，她奉告南方周末记者，途径的出售额增加，首要是经过卖生鲜来带动标品的出售，“标品单价较高，生鲜生果单价较低，相同毛利下标品赢利更高，会依据目标对相应的品类毛利进行调理。”
李平解说，本年6月前，公司的毛利率很低，烧钱特别凶猛；6月起，公司开端操控产品毛利，其间调整频频且起伏不定。“出事之前，公司一向在提毛利。”李平回想，有段时刻乃至将毛利率操控到20%。“传闻出资方那儿要求提高毛利到30%。”
“毛利30%是公司的愿望。”王明不以为然，“假如有30%的毛利，出资人必定乐意投钱。”她指出，呆萝卜的用户都是价格灵敏型，一旦提价，用户就会丢失。
据她泄漏，直到出事前，公司只要20%-30%左右的门店完结了盈余，还有一部分店在纯亏，公司整体一向在亏本。
从加盟到合伙
多位呆萝卜店东奉告南方周末记者，呆萝卜前期依托加盟形式打开了商场。加盟商交纳加盟费，不参加办理；而呆萝卜供给货品供给、派出店员办理门店。
“你投一部分钱，这店便是你的。你不必管事，公司派人来管。店给你提成。”杨飞向南方周末记者解说，公司开端之所以提出加盟，是由于没钱开店。80后杨飞在合肥市政务区运营着一家呆萝卜门店，她的儿子放学后常来店里写作业。
2018年下半年起，呆萝卜开端减少加盟店规划，并建议贱价收回“加盟转直营”的品牌使用权，将加盟店变成直营店。
杨飞回想，许多加盟店就此退出。此前，这些加盟商不光为前期的开店投入埋了单，还给呆萝卜带来了必定的客流。
2018年10月，杨飞作为合伙人开了一家呆萝卜门店，“开这个店等于是自己创业了。”
此刻，正逢呆萝卜大力推广“合伙人形式”。
所谓合伙人形式，即合伙人向呆萝卜出具15.6万元押金，两头合伙开店。其间15万元是开店保证金，6000元是一年的门店店租。呆萝卜供给店面、简略装饰、设备、供给等，合伙人担任打点店面、清点货品和维系顾客联络。
每个月，合伙人从门店实践出售额中抽取8%-10%作为收益。这笔钱由呆萝卜公司发放到门店，一般老练门店的月出售额有十多万。
周娅和老公也是呆萝卜合伙人，小两口一同在店里打点，每个月到手算计约1.5万。店里没客时，小两口坐在一块儿玩手机，一有人来，周娅就站起来，热心地打招呼，“您好！取菜吗？”
周娅向南方周末记者介绍，合伙人形式和加盟的差异在于，加盟商不必管事，而合伙人要自己招聘店员、运营门店；假如不干了，加盟商的加盟费不能退，但合伙人的保证金能够退。
直到呆萝卜迸发资金危机，这些合伙人才发现，保证金无处实现。
“他（公司）容许咱们，一年之内会给钱。现在暂时退不了。”谈到这个，杨飞收起笑脸，垂下了头。“你想干就持续干，你不想干的话就退钱，但钱要等，等公司有钱再给你。”
名义上是“合伙”，其实，合伙人和公司的身份并不对等。合伙人实则等于呆萝卜的打工仔，帮公司打理门店、从公司领薪水。
而公司不光省去了办理门店的巨大资金和人力本钱，还从合伙人处一次性收取了巨额保证金——数额相当于合伙人运营门店一年乃至更长时刻的收入。
据呆萝卜官方数据，到2019年10月底，已有一千多人成为呆萝卜合伙人。按每人交纳15.6万元核算，合伙人押金给呆萝卜带来约1.56亿元民间资金。
要回保证金变得遥遥无期，周娅这才发现，呆萝卜为门店装备的空调、冰箱和货架等物件，加起来在二手商场才值两千多元。拿不回保证金，店又不值钱，她只能硬着头皮把店持续做下去。
南方周末记者造访线下门店发现，大部分合伙人都是普通老百姓——复出作业的全职妈妈，新婚燕尔的小夫妻，做过小本生意的小老板，转行的快递员。
凭仗先加盟、后收归直营、再邀合伙人入伙的方法，呆萝卜敏捷扩展势力范围。官方多个方面数据显现，在之后不到一年时刻里，呆萝卜进驻了19座城市，门店数量超1000家，月订单超1000万单。单合肥就有近600家门店。
呆萝卜曾揭露表明，未来要在全国50座城市开设10000家门店。
一笔糊涂账
赋闲的二十多天里，李平一向没想理解，公司怎么会缺钱呢？
她奉告南方周末记者，公司出事前，每天简直都有近400万的出售额，10月当月的总出售额是1.3亿。
一位不肯泄漏名字的杭州中心运营职工向南方周末记者表明，呆萝卜2019年1-10月，成交额有8.6亿。
呆萝卜还有来自用户充值的余额。“咱们做过好几次充值送积分活动，每次差不多都是2000万。”加上日常的充值，她估摸着，用户充值约有1亿。
再加上年中融资的1.02亿美金（约7.14亿人民币）、约1.56亿元的合伙人保证金，她想着，无论如何，呆萝卜的现金流都不至于在半年内干涸。
但是，呆萝卜不光提早花光了钱，还欠着供给商一屁股债、背上了三千多万的职工欠薪。
“货都差不多卖完了，但一向都没有给供给商结款，之前好几个供给商跟公司打了官司。”李平奉告南方周末记者。
她弥补了一句，“这仅仅我知道的部分。”
王明则算了另一笔账——公司在各个城市租有约22个库房，面积1000-2000平不等，均匀租金约0.5元/平，可得出库房的租金开支约50万/月。公司为库房装备约700名工人，每人薪酬约5000元/月，库房人工本钱约350万元/月。
呆萝卜杭州分部约300名职工，均匀月薪3万；再加上合肥总部的200余名职工，公司职工本钱略高于1000万/月。
再扣除物流、水电、设备、收购以及合伙人的出售额提成，王明估测，公司最少能撑到下一年3月。“就算一个门店一个月亏五万，算多的了，1000家门店，一个月也才亏5000万。除非扩展到两三千家门店，才会跟不上。”
王明估测，亏本的或许去向，其一是对用户拉新的补助，其二，亏在低功率的项目办理上。
“我传闻，武汉等地的库房年中现已租好了，一个月二十几万，还招了人，但人和物资直到9月底才真实用起来。”王明说。
呆萝卜开辟城市的功率也很低。“公司总部派几十个人，去一个城市住着，一开一个月，也不知道他们在干吗，紊乱、低效。”王明奉告南方周末记者，规范化的开城，只用几个人就能完结。
一向以来，李平都觉得公司对花钱并不灵敏。“不管是核算门店货损，仍是线上亏了钱，老板跟财政从来就没由于这些事开会或采纳办法。”
王明奉告南方周末记者，呆萝卜在芜湖等城市的库房使用率不到20%。“租了1000平方米的库房，实践也就用到一两百平，剩余的800平空着。”
此外，不少职工置疑，公司内部有贪污糜烂。
王明了解到，“半价猪肉”项目的补助，并没有到达扩展客流的预期，反而被一些用户、饭馆薅了羊毛。“其时许多人买肉回去囤了一冰箱。”
更严峻的是，补助大战招引商家招标，滋生了糜烂，由于“选哪些商家来参加活动，决议计划权在一些线下招商团队手上”。
前述杭州分部运营职工泄漏，合肥收购部分从前要收购一批数额不小的乳品，绕过杭州运营直接下单。“这个商家跟合肥收购部分的联络一向很好，常常暗里喝酒吃饭。这件事后来被杭州运营发现并拦住，两头大吵一架。”他说。
南方周末记者在造访时发现，部分门店张贴了《告发准则及途径》，鼓舞整体职工对糜烂行为进行告发。
公司终究是否有糜烂？最清楚的人，应该是公司财政和李阳。多名职工对南方周末记者反映，公司财政好像是“李阳的人”；而担任财政的总监，现在已联络不上。
生鲜职业为何难做
2019年12月13日，南方周末记者来到呆萝卜坐落合肥蜀山区汇美广场IBC中心A座的总部。
楼下的巨幅广告牌显现，现房写字楼正在对外租售。物业人员奉告南方周末记者，写字楼的租金在31-45元/平不等，每层楼面积约1400平方米。呆萝卜租下了A座的19、20层的整层，以及21层的一半。
坐落合肥市蜀山区汇美广场IBC中心A座的呆萝卜总部，拉起了为自己鼓劲的横幅。（南方周末记者 敬奕步/图）
下午五点，还未到下班时刻，19层的呆萝卜总部静悄悄。前台坐着一位男职工，垂头仔细玩手机。大部分办公室无人，十余名职工坐在敞开区域的工位上，有人围在一同谈天。整层楼只要那里、厕所和前台亮着灯火。
一名曾在合肥总部作业的呆萝卜行政人员奉告南方周末记者，出事前，总部大约有两三百人，现在留守着二十余人。
呆萝卜App的运营主体是安徽菜菜电子商务有限公司，该公司副总经理王朝晖以公司对外发声需要与政府坚持步调一致为由，要求南方周末记者供给采访提纲。但看过提纲后，他婉拒了采访。
其实不仅是呆萝卜，本年多家生鲜企业都到了生死关头。
2019年12月6日，生鲜电商吉及鲜CEO台璐阳揭露宣告公司融资失利，公司要大规划裁人、关仓；12月11日，主打净菜配送服务的电商“我厨”官网、App中止服务；12月12日，阿里系电子商务途径“易果生鲜”被上海长宁区人民法院列为被履行人，履行标的为1411万元。
电商专家李成东向南方周末记者解说，生鲜电商看上去是个好赛道，商场大、受众广、需求多、黏性又高，实践生意并不好做。
“其他产品不会坏，但生鲜两天卖不掉就坏了，满是亏本。”李成东指出，当年京东亏本率最高也没超越10个点，但生鲜一亏就亏40%。
生鲜O2O电商途径“每日优鲜”内部人士向南方周末记者表明，生鲜电商卖的是易腐坏的非标准化产品，价值链更长，要求高周转，这对生鲜电商的产品进销存办理、冷链物流、周转频率都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因而，生鲜企业对供给链的办理要求特别高。生鲜企业最大的开销是履约本钱，即从用户下订单，到产品配送整个链条中的一切本钱。企业做大后，商业供给链功率往往会下降。
零售是大规划、长价值链、低毛利率的生意，生鲜零售更是如此。每日优鲜创始人徐正曾描述它是“撅着屁股捡钢镚”。
该内部人士向南方周末记者表明，现在生鲜电商职业呈现部分企业运营困难的问题，或许不是形式的问题，而是是否采纳精细化运营，在全链条的每一个环节降本增效，“敬畏每一分钱”。
呆萝卜爆雷后，合肥经济技术开发区党工委、管委会成立了专项作业组，对呆萝卜打开查询。12月16日，开发区工委办新闻中心主任李长龙奉告南方周末记者，现在查询还在进行中。
（应受访者要求，陈哲、李平、王明、周娅、杨飞、郭蓉为化名）
南方周末记者 敬奕步 南方周末实习生 叶梓 连紫嫣